毛发移植的过程漫长而痛苦,但对于袁紫怡(化名)来说,手术后的权益维护也是如此。
当手术一年后,用肉眼确认毛囊成活率没有达到植发机构约定的95%时,袁子仪与植发机构拉锯战,请给出解释——两家公司之间的战争已经开始。
新京报记者调查发现,无处不在的植发广告背后,存在着消费者维权困难的问题。很多因植发失败引发的纠纷最终都因为消费者难以辨认或提供证据而被驳回。
专家认为,植发经济在蓬勃发展的同时,也存在一些问题,包括缺乏监管、行业标准不一致等。当前,迫切需要建立统一规范的行业标准,并出台相应的配套法律法规,切实保护消费者权益。
“副主任医师”套餐
植发手术持续了九个半小时,袁紫衣本能感受到的就是疼痛。
首先,将局部麻醉剂注射到后脑勺的脱毛区域,然后注射生理盐水以增加头皮的张力并松弛毛囊。然后提取毛囊,麻醉头部的毛发移植区域,打孔,一次移植一个毛囊。这整个过程“充满了血腥”。
袁子仪告诉新京报记者,4名工作人员参与了他的手术。手术开始前,被称为副主任的外科医生与大家握手。外科医生完成毛囊的提取阶段,并将其交给男性工作人员进行分离和培养。最后,两名女性工作人员将负责移植手术。
37岁的袁紫怡早在20出头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面对脱发的准备,因为她家族有遗传性脂溢性脱发。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工作压力的增加,袁紫衣的头发逐渐稀疏。
在朋友的推荐下,袁子仪选择了北京西同医学院进行毛发移植手术。手术前,医生根据脱发程度建议了5000个植发计划。根据国际脱发分级,男性脱发从轻度到重度分为1至7级,6、7级脱毛手术的最大毛囊数通常为5000至5500个。
袁子仪说,医疗机构的工作人员推荐了植发和保养套餐。手术费用根据外科医生的不同而有所不同。他选择了中等价位的副主任手术套餐,当场支付了5万多元,于2022年1月29日接受了植发手术。
袁紫衣植发手术前后头发对比,左边的照片是2022年1月上旬植发手术前拍摄的,右边的照片是2023年10月拍摄的。 受访者供图
袁紫怡说,当时她认为植发技术并不复杂,应该不会有很大的技术差距。但后来他意识到,植发诊所常说的“早上植发,下午上班”并不现实。
手术后,袁紫怡的头上出现了血痂,几周后就开始脱落,即使在走路、穿衣服、开会的时候也是如此。手术两周后,秃头处继续漏液,晚上睡觉时得盖上四块毛巾,枕头还是湿的。 “我的头感觉就像一半在水里,一半在海绵里。”按照医生的计划,手术后,袁紫怡必须每周注射补充药物,持续50多周。
袁紫怡说,经历了这样的痛苦之后,她希望植发能有效果。然而,植发六个月后,袁紫怡照镜子发现,植发后的结果与机构承诺的95%的成活率相差甚远,而且她看到的头发数量也比之前有所改善。我感觉没有。外科手术。他开始怀疑手术失败了。
他找到一家植发机构,按照该机构的建议,于2022年10月29日支付了1.98万元,再次购买了营养品。
袁子义告诉记者,他了解到毛囊有一个生长周期,手术后三到六个月,毛囊就处于闭合和恢复生长的过程中。移植后大约六个月,头发会脱落,但之后会重新长出来。如果一年后没有达到目标率,就意味着没有达到植发目标。
袁紫衣开始回忆起了植发的整个过程。进行毛发移植的医生是否有医疗资格?脱毛后的毛囊维护过程是否专业?移植位置是否准确?这些问题一直萦绕在您的脑海中。
从2023年10月开始,袁紫怡多次与植发机构沟通,但未能得到满意答复后,今年3月11日,袁紫怡就该机构联系了“12345政务服务便民热线”。抱怨。
“我们不知道到底是谁进行了手术。”
2024年3月15日,北京西东医疗向袁紫衣寄来了加盖公章的“治疗液”。计划称:“可以进行再植,由李惠民医生团队进行新的手术升级,手术过程中将采取毛囊营养保护和强化计划,以改善头发稀疏和脱发。”这将根据包裹的情况来完成。”提高移植头发的柔软度,改善发质和头皮环境,一年内提供治疗。 ” 头皮毛发管理计划,1年后二次加密效果不佳时(如果与术前相比效果不明显),相关维护费用将由Xido承担;根据头皮情况,我们会承担;处理退款。
3月15日,北京西岛医务人员向袁紫衣赠送治疗药品。受访者供图
对此,袁紫衣无法接受,并表示,“补树是不可能的”。他担心后脑勺没有头发。对他来说,第一次手术中未能存活的毛囊是“有限资源的浪费”。
4月13日下午,新京报记者探访位于北京市朝阳区东四环中路的北京西通医院。这家医院位于一栋办公楼的一角,外墙上有白色的几何图案。入口不宽,按门铃,对方就会开门进去。
一位客服经理告诉新京报记者,该机构此前曾接到国家卫健委的电话,并向国家卫健委相关部门提供了病历、通话记录和聊天记录。
对于毛囊95%成活率的承诺,一位客服代表表示,“成活率理论上是可以达到的,但存在个体差异,即使在医疗实践中也不是100%。”她说,手术前签名意味着(消费者)同意“如果未达到存活率,他们将接受第二次重新接种。”要做到这一点。 ”
北京喜同植发医疗美容连锁有限公司位于北京市朝阳区东四环中路。 图片提供:新京报记者李聪
新京报记者从客服经理出具的《手术知情同意书》照片上注意到,底部医生的签名是“李惠民”。她说:“我们不知道具体是谁做的,但病历上列出的外科医生是李慧敏主任”,并补充说,“病例签名非常严格,任何与医疗有关的事情都必须签字”。无法伪造。”
记者目前还无法查明为袁紫衣进行手术的主刀医生是谁。对于北京报记者要求查看当时操作相关的图像数据,上述客服经理表示,当时与操作相关的图像数据太旧,无法提供。
最终,客服经理拒绝向记者提供病历照片,因为“我不知道是否有权获得我们医院的官方信息”,并记录了这些问题。周一下班后向医院核实后回复。截至发稿时,客户服务经理和该机构尚未做出回应。
据企查查信息显示,该植发机构的注册公司名为北京西朵医疗美容诊所有限公司。该公司成立于2013年,业务范围包括医学美容和整容手术。公司股东为北京西东投资管理有限公司、李惠民先生。北京西都投资管理有限公司的股东为李美英、李慧敏,投资了广州、南京、太原等地区多家美容医疗机构。
新京报记者就袁子仪的指控联系了北京市朝阳区卫健委,但截至发稿尚未得到回复。
任何类型的广告或“夸张”;
据安信证券2021年发布的研究报告显示,全球商业咨询公司Frost & Sullivan预计,日本毛发移植医疗服务市场规模将从2020年的134亿元人民币增长至2025年的378亿元人民币。到。
据公开资料显示,国内植发行业起步于1997年。随后的几十年里,毛发移植手术完成了从“高端人群”保留的整形手术到大众医疗消费产品的转变。
《2022中国植发行业研究报告》显示,目前国内植绒车主要有四大类。全国私营连锁植发机构,以永和植发、大麦植发、毕连盛、新生植发等为代表,占比35%。植发科室占比25%,当地私营非连锁植发机构占30%,公立医院植发科室仅占10%。
爱和医疗于2021年底在港交所上市,被誉为“植发第一股”。 3月28日,英和医疗发布2023年财务报告。财报显示,永和医疗当年营收为17.77亿元,其中13.54亿元来自毛发移植业务。 2023年,永和医疗毛利润9.97亿元,接受毛发移植手术的患者人数为61071人,毛发移植患者的平均支出为22174元。
多位行业受访者告诉新京报记者,植发经济蓬勃发展的同时,行业整体也面临不少问题。新京报记者从判决书网公布的案件以及第三方平台的投诉信息发现,植发行业制作虚假广告、谎报毛囊、诱导消费,并证实效果不充分。难以辨认,指责随意。术前当场更换医生、擅自使用手术相关照片、术后纠纷等混乱现象时有发生。
据21世纪经济报道报道,2023年3月15日消费者权益保护日期间,永和医疗、大麦植发、西多植发等多家植发品牌被曝光并收到投诉。在英和医疗,毛发移植成活率低,出现“斑秃”,不良的毛发移植暴露在患者不负责任的主治医生面前。发际线置换术效果不佳,但该公司称其自测成活率为96%。
地铁、电梯、社交平台上,铺天盖地的植发广告不断提醒人们关注“脱发”问题。据商家介绍,毛发移植过程简单,风险极低,成功率极高。
中国法学会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研究组副秘书长陈银江表示,此类植发广告往往放大脱发的严重程度和植发的作用,客观上具有夸大焦虑的效果。说有。
陈银江认为,一些广告中的“95%成活率”是绝对术语,“药物不能促进医疗效果”。一些绝对性的表述,如具体的治疗效果或可达到的效果等,可能涉嫌违反广告法相关规定。
不少三甲医院的植发医生指出,脱发有不同的类型,应根据诊断,建议药物或手术治疗。毛发移植本身就是用一堵墙替换另一堵墙,以调整头发的密度,而不是增加头发的总量。
“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做毛发移植手术,都应该接受筛查。”南方医科大学附属第三医院整形外科医生郭振和说。例如,如果早期脱发是毛囊萎缩。如果毛囊状况不佳,首先采用药物刺激毛囊生长的保守治疗。如果您正在接受手术或过度治疗,建议您佩戴假发或保持其原始状态。
郭振和先生介绍,主流的毛发移植有两种:FUT(毛囊单元提取技术)和FUE(毛囊单元提取技术)。前者包括从后脑勺切下一条头皮组织,并在显微镜下分离毛囊单位。在后者中,使用小直径环钻冲头切入皮肤并提取毛囊单位。
他还表示,目前市场上推广和炒作的所有技术,比如3D、微针等技术,都只是营销噱头,本质上都是FUT或FUE。
对于手术前经常提到的“毛囊成活率”,郭振和表示,用三镜可以检测毛发生长情况,但目前没有专门可以扫描并计算具体毛囊成活率的设备。特别是在密集区域,移植的头发和原来的头发会混合在一起,变得难以区分。对于市场上声称的98%的成活率,郭振和表示,“这是夸张的说法”。
不合格人员非法进行毛发移植手术
根据我国编号《医疗美容项目分级管理目录》,毛发移植属于一级项目,即“手术过程简单、技术难度低、风险低的整容手术项目”。
杭州市第一人民医院脱毛门诊医生谭松甲告诉新京报记者,植发等所有整形手术都是消费医疗手术,没有一个是100%必要的。向患者解释手术前会发生什么。
唐松佳表示,毛发移植手术通常由团队进行,移植过程中去除毛囊、钻孔等侵入性手术需要医生进行,但分离可以由护士进行。去除毛囊是最具技术性的步骤。医生经验越丰富,就越有能力确保移除的毛囊不被损坏。使用不当会对毛囊造成永久性损伤。
根据中国整形外科协会2021年颁布的团体标准《毛发移植规范》,外科医生必须获得皮肤科或外科执业医师资格证书,接受正规的毛发移植培训,通过评估,并且分数在50分以上。需要参与操作。相关手术。此外,还必须接受省级以上卫生行政部门认可的毛发移植技术的系统培训,并通过考试。
松鹿建议,如果想要植发的话,应该选择正规的机构。您可以在国家卫健委医生管理系统上查询医美医生注册信息。毛发移植是一种微创表皮手术,但结果因医生而异。此外,毛发移植不是一次性的过程,后期需要协调药物治疗和定期随访。
北京报记者发现,不合格人员因多次行政处罚而非法进行植发手术的情况并不少见。 2024年2月19日,上海市黄浦区卫健委发布行政处罚公告称,永和医疗旗下上海永和医院因“聘用非医疗技术人员从事医疗卫生技术工作”被罚款1万日元。 ”显示原来的罚款已经被处以。大麦医疗还因“聘用医疗技术人员以外的人员从事医疗卫生技术工作”而受到行政处罚。
大连斋藤医疗美容诊所有限公司于2024年4月11日收到大连市中山区卫生局行政处罚。其违法事实是“诊疗活动超出诊疗注册范围、使用非正规医疗机构”。从事医疗卫生技术工作的卫生技术人员未按照规定填写、保存病历的,给予警告,并处5万元罚款。
难以识别和证明
一些消费者最终还是通过法律手段维护了自己的权益。
新京报记者搜索近期“植发纠纷”的裁决结果发现,“植发纠纷”是新事物,各地司法实践也存在一些差异。
一些判决站在了消费者一边。例如,根据江苏省南京市鼓楼区人民法院的判决书,李先生于2019年6月在南京市一家医疗公司接受了疤痕自体毛发移植手术。李先生声称,手术不仅未能达到承诺的85以上的存活率,而且还损害了植发部位周围的其他健康毛囊。
法院认定本案系医疗服务合同纠纷,根据术后会诊意见以及术前术后照片对比,认定被告医生手术后达到了约定的结果确定不是。公司违约,应退还李先生手术费5280元。
西安市雁塔区人民法院另一起判决书中认为,“原告在接受接发服务后,大量头发脱落,与原告约定的1万根接发的合同用途不能实现”。实现了。”声称它做到了。因此,被告必须将原告支付的“附加发行费”退还给原告。
消费者败诉的诉讼数量不断增加。新京报记者在网上查阅了中国的裁决文件发现,很多因植发失败引发的纠纷最终都因为消费者难以辨认或举证而被驳回。
相关判决显示,2019年11月下旬,一名消费者在广州某医疗美容诊所进行毛发移植、整容手术花费2.4万余元。植发美容合同规定要移植4500根头发。毛发移植后毛囊成活率达95%以上。一名消费者因对植发效果不满意,以植发机构虚假广告、违反合同为由提起医疗服务合同纠纷。
被告辩称,应当对患者进行医疗损害法医检查,以确定医院在诊疗过程中是否存在疏忽。对于植发区移植毛囊的成活率,越秀区法院决定由广东恒正司法鉴定所进行鉴定,但该所随后回信表示不予受理诉讼。这超出了司法鉴定服务的范围。原审法院认为,本案消费者证据不足以证明被告违约。他在诉讼中被宣布败诉。
新京报记者报道,在有关消费者与医疗美容诊所医疗服务合同纠纷的《民事复议民事判决书》中,消费者已陆续向广东省和谐医疗患者纠纷人民调解委员会提出申诉。我们已确认正在进行询问。虽然广州市医学会医学鉴定部等机构很多,但目前还没有一个机构可以评估毛囊移植的成活率。
广州市中级人民法院裁定,原审并无公正,驳回再审请求。
天达、共和律师事务所律师周钱曾撰文称,其他医院的消费者检验报告只能作为片面证据,根据程序法的相关规定,法院往往不予采信。目前,由于缺乏相关标准,司法鉴定机构通常会以超出其执业范围为由拒绝接受鉴定。因此,在有关毛囊活力的争议中,消费者往往处于证据劣势。
对于毛囊活力的法医鉴定问题,北京报记者表示,作为消费者,他咨询了北京多家法医鉴定机构,但没有一家机构能够进行相关鉴定。
一个法医检测中心的工作人员表示,他们无法对头发进行检测,因为他们没有专家这样做,而另一个法医检测中心的工作人员则表示,目前没有毛囊存活率这样的数据。司法行政机关登记管理的法医学鉴定业务没有标准,无法进行美容医学鉴定,建议您向其他鉴定机构咨询。
制定行业标准并颁布法律法规
昆开证券研究所2022年发布的《植发行业深度报告》指出,就目前国内监管而言,植发仍属于医美领域,没有与植发行业直接相关的政策。从全球来看,即使是英美等医疗体系较为完善的发达国家,植发行业的监管也很大程度上依赖于行业协会的自律。
陈迎江认为,针对目前毛发移植领域存在的问题,建立行业标准并出台相应的配套法律法规是当务之急。
陈银江表示,医美行业发展迅速,由此引发的纠纷也日益增多,他们的权益没有办法得到保障。标准。医美纠纷作为一种新现象,需要监管部门高度关注。他表示,一是配套的法律规范需要建立健全,比如明确谁监管、谁负责,畅通认定渠道;二是行业需要加强纪律,积极公示资质;我们引导医生和行业组织真正客观地实施项目,畅通维权渠道。
陕西恒达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赵良山先生表示,虽然毛囊移植机构知道不能量化,但作为专业机构,他们保证消费者毛囊的成活率。这显然是虚假广告。《消费者权益保护法》,商家必须向消费者保证,创作者提供的有关商品或服务的质量、性能、用途、保质期等信息是真实、全面的,不得虚假或不得制作误导性广告。毛发移植机构如有虚假广告行为,将受到行政处罚。
赵良山表示,如果植发机构虚假广告或误导消费者的行为存在欺诈消费者行为,消费者可以要求承担一退款三赔偿的民事责任。对此,消费者首先应收集合同、消费收据等证据,以及与植发机构工作人员的微信聊天记录、短信等,确保植发机构最初的承诺确实是真实的。与公司承诺存在重大矛盾。结果并不如预期,不符合消费者的期望。
赵良山先生表示,植发属于整容手术,与普通的治病医疗服务不同,其目的是美化容貌,因此,植发纠纷是消费者维权纠纷,也是医疗纠纷。说是在冲突期间。这是因为,毛发移植手术的效果没有权威的评估标准,责任不明确,行业标准不统一,证据难以获取,导致起诉和调查都困难。
赵良山表示,有必要建立可量化的毛囊成活率和治疗效果的鉴定方法和标准,加强行业资质筛选,提高准入标准,并要求进行认证,避免行业混乱。
北京报记者李聪
编辑:胡杰校对:张彦军